如果有人问你:我和刚认识的那个女朋友能不能成?你告诉他,成不了。因为就在他问问题的时候,电视里一个人恰好摔碎了水杯。如果有人问,我能不能很快结婚?你告诉他,恐怕不行,你看我们坐的这辆出租车正遇上路堵,走走停停,有的磨蹭呢。如果你把这些不成因果的事联系起来构成判断告诉别人,别人一定会觉得你荒谬得不得了。
如此判断事情是我一个朋友的所为。他说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就写过一部书叫《“并巧现象”——一个非因果联系原理》,荣格认为这种联系是对“因果效应”的补充,是人类认识上的空白和难点。荣格也尝试解释这种联系,但是不完满。
有一次,一位女士让这位朋友测一测小孩学习好不好?她正要写小孩名字的时候,笔掉到地上了。朋友就说:“不用测了,连笔都不乐意了,肯定学习不好。”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另一位男士听,他对这种测法嗤之以鼻,说:这还用测吗?如果小孩学习好,她就不会问了。
我说,但是你们俩判断的途径不同,你是靠心理反观达到的,好比武术中借力打力,他则抓取偶然发生的事件,俯拾皆是。
无论哪种途径,都让我欣喜,有一种肌肤被打开、身体被穿越的通感。借力打力的那位男士不愧为一个大单位的正职领导,正而不动,有定力。不过我却更喜欢我那位朋友花样百出的类比,有形象有叙事性,而且他是根据直觉顺手拈来的,没有什么让人生厌的套路,虽然比较琐碎,跟前者比起来算是“小道”了。
我这种“什么都信”的态度,经常遭朋友们嘲笑,好像随便什么“五迷三道”的东西我都会跟着走上一段。其实我对暗物质或隐喻的兴趣恰恰来自于我对明晰的偏执。初中时我异常着迷于平面几何,大量“∵”(因为)“∴”(所以)的形式逻辑训练,把我脑子里的因果通道修筑得过于坚实了——正如十九世纪科学非凡的进步,使科学家们开始相信一切事物都受因果律的限制——我所相信的因果律是形式逻辑(比因果报应明确),如果我在一件事的前前后后找不到一个逻辑通道,这件事就会在我心里形成一个死胡同。结果我遇到了不少逻辑死胡同。很长时间我不明白通达的人是怎么从死胡同里出来的,他们仿佛闪身而出,毫不费劲。随着年龄渐长,我渐渐对狭义的因果律不那么信任了,我感到它不能解决的问题太多,这才东张西望,找别的路。
有些人的思维习惯是不相信任何未加证实的事物,有些人的思维习惯是不怀疑任何未经证明其不存在或不曾发生的事物。我的第一反应总是后者——先上了钩再说。就像有人说的,如果探索的前方真是一个沙漠,唯一可以证明的办法是走进沙漠几公里。比起一望而知的人,我要多付几公里的体力,可是这没有什么,我认为我从“什么都信”的态度里得到的好处总是超过我所吃的亏。2004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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