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号称中国第一人造美女的郝璐璐,趁着人们还没忘记她,写了一本书来南京签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说自己不会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6次整容,她是很有分寸的。她当然是有分寸的,她的分寸由一桩交易管着,整容的5万美金是一家投资公司出的,医疗机构的广告目的达到了,她的演员梦也实现了,再整下去还有什么必要?而杰克逊每出一张新专缉就要把自己的脸变一次,结果把脸皮拉得薄如蝉翼,鼻子摇摇欲坠,只能割下一小部分耳朵去再造鼻子。一个把事情做到如此绝地的人,难怪他有那么多歌迷。虽然大家都在说,整容是为了追求美丽、提高自信之类,我从杰克逊身上才看到了整容的真正动力——人类支配自然的权力欲,同时他也让我看到了这个权力欲带来的后果——永无休止地破坏与再造,无法停止,直到把自然折腾成一片废墟。好在他不惜代价地使用科技暴力,只是破坏了他自己脸上的山河,倒也显示了自由意志的骄傲。
大多数整容的人都是有限制的,既没有这个肆意妄为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多钱。而且他们秘而不宣,是多少还有些羞愧之心、或忌惮之心吧?觉得整容有点对不起自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整就整了,就不要说了吧。
有条件限制我们,我想不一定是不幸。但是郝璐璐必不这样想,她就是没有羞愧、忌惮之心的限制,才得了5万美金的嘛,接着又用5万美金换来人造美女之名,再换演艺界入场卷,这一系列交易,可以说为她打开了一重新的天地,但是随着新天地的开启也为她招来新的小魔鬼也说不定。记得写她的那篇报道,记者在结尾处说:郝璐璐的谈话里出现了很多的“我要——”,我要这样,我要那样,烈焰红唇,欲望人生……记者不动声色地这么写她。
我最近只要看电脑一久,报纸上的6号字就看不清。照理说应该配眼镜了。但是以前从书里看到的两句话,一直在心里绕:“眼见如盲,口说如哑。”把小字全看清楚又怎样呢?照样看丢一些东西,于是对配眼镜就有些无所谓,心想看不清就不看吧。前两天跟朋友聊天,朋友说清末民初的思想家吴稚晖,到了晚年牙齿坏了,就是不肯补,也不装假牙。其理由是:这说明老天爷告诉我,我只能吃软东西了。我听了这件事很高兴。这是一种承认限制的意识。每个人天生的自然功能都是有限制的,每个人运用人造的工具或手段延伸自己的功能甚至生命,最终也是有限制的。那么在初始的有限和最终的有限之间,你倾向哪一边呢?我大概是倾向于前者的。
不过在病痛中,人的倾向也很难坚定。比如膝盖里面疼,医生叫我拍片子。我一直忍着没拍,虽然我对向膝盖里面窥视也很有好奇心,但是我尽量不去花这个钱,我自己试着左伸右曲用各种姿态各种活动,来感觉它的病态的存在。我并且盲目地相信着它有健康的潜能——在它黑暗的深处。我怕片子一拍,眼前一亮,说不定就阻断了深处的微光,那就是眼见如盲了。我更怕的是,片子拍了,眼前也不完全亮,却害我从此染上杰克逊的强迫症,永无休止地要去照它了。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抵御人工手段的诱惑也着实不易。疼得稍微厉害一点,我就会像哈姆雷特一样看着我的膝盖——拍,还是不拍呢?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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