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二早晨,钟点工来得稍迟了一些,我老公蒸热了鸡蛋饼和五香蛋,他要出去晨练了,就招呼我爸过来吃。我听到他招呼心里诧异了一下,心想豆浆和玉米糊都还没做呢,平时这几样都是衔接得很紧地放在我爸面前的,他可以套着吃。现在这样,没准他又要有什么疙瘩产生。果然,等钟点工把豆浆和玉米糊做出来时,我爸已经把饼和鸡蛋吃完了,然后他喝了豆浆,表示不吃玉米糊。我正在房间里给他配营养品,听见他对着钟点工申诉,说前面光叫我吃干的,现在又连着叫我吃稀的。言下之意,我们对他的安排太不合理了。他的这个抗议,我知道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老公天生不在意这些细节,什么干的稀的,吃到肚子里还不是混在一起了吗?如果是他在,我爸绝对没有意见,对着我,他就要挑剔一番。跟小孩一样,他只跟懂他的人博弈。
想到这里,我也有点来气,权衡了一下利弊,心想,玉米糊也不是他非吃不可的药,如果是药,我没办法,只好用哄的办法让他吃了,玉米糊少吃一顿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会饿了他,索性以任性还治任性。我就走过去说:真的不吃?不吃拉倒!他说:是,不吃拉倒,我就知道,我是个多余的人。
他人不多余,可是会产生多余的要求,当然,这所谓的多余,是站在我们的角度说的,在我爸看来,这要求很自然,随着老年人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他吃喝拉撒所有的程序都在他的关注中放大,也随着他的适应力越来越弱,这些程序日益失去了弹性,生活习惯不可有丝毫移易,严重得像精神支柱一样,稍有变动,他就感到紧张,好像天要塌下来。有一天,我和我妈临时决定给他洗澡,因为没有像以前一样,洗澡的决定要预热几天,比如星期一宣布,星期四才洗,这次是当下说,当下就要洗,他立即慌了神,心想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着急、愤怒、唉声叹气,说自己没劲,不能洗。我妈说,你又不是今天才没劲的!你以为我们很要伺候你啊?你一辈子不洗才好呢……一番掰扯,我爸的想法虽然遭到了否定,可他那受到忽略的个人意志总算得到了伸张,当他充分表达了“你们做决定需要得到我的同意”以后,他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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