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请吃饭,都是女士,席间一位妇产科专家,大家的话题自然转到妇产科的问题上去。
听说剖腹产所占的比例已经达到百分之四五十了,而在特定的时段,比如9月1日以前,为了让孩子早一年上学,这个比例甚至能达到百分之七十。我听到这样的现状简直太吃惊了,又为我的吃惊感到自己与世界的隔膜。
一个不得已才采取的人工措施,变成了很多人提前所做的主动选择。本来你需要沿着自然生产的路走到尽头,在那个痛苦的末梢,由上帝来决定,你是否需要剖腹产,可现在,很多的年轻母亲没有那种接近边缘的承受力,她们觉得,与其眼睁睁地把自己交给不可知的概率——可能顺产,也可能两种罪都受,不如提前拐弯,拐到现代医学提供的人工路子上来,这好歹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中等策略。何况这个产业的利润,会让医疗机构不断提高剖腹产的速度和质量,刀疤难看的问题也在逐渐解决,所有这些都会促进医患双方联手,将决定出生日期和出生方式的上帝的权力拿到人的手中。
虽然据妇产科专家说,剖腹产对产妇的将来还是有影响的,尤其是在二次妊娠时,容易怎样怎样——我不熟悉这个专业,难以传达明白,不过我相信专家即便讲得明白,也挡不住人们日甚一日向现代科学寻求庇护的倾向,也许纯天然纯自然的过程在现代社会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岌岌可危,你凭着天真的信任和坦白的勇气不见得就能遇到上帝的好心情,不如另寻人工保护。就连我,那么相信自己的机体对营养的吸收能力的,在当下的食物环境中,不也在纯自然的进食以外,去补充人工合成的营养品了吗?
写到这里,我有点彷徨,不知道自己写这篇博客的方向是什么?下笔之初好像是很不赞成让我吃惊的这些现象的,写着写着,就变成理解了,理解现代人的妥协,因为她们的心理上已经过度承担了边际体验,所以在物质的层面上尤其排斥想象空间,而需要简单、明确、有把握、和迅速奏效的措施。
然而,未知是无所不在的,这就好比上帝无所不在一样。席间那位妇产科专家,尽管她在我们面前是一个解答者,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权威,可她的言谈之率性,让我觉得她在自己的专业里也仍然保留着对未知的想象和敬畏。我以为正是这一点空无,构成了她与病人相通的气口,她熟知病人对未知的恐惧。其实很多医生的专业知识和临床经验都可以缓解这些恐惧,他们却无暇去做,假如他们已经变成被已知占据了全部的人,他们就不会留下通气口,也不会有同情的微风吹拂起沉淀在他们身上的知识和经验,使其成为抚慰病人心灵的甘露。
评论